Akaneee

补档见嗷三,akaneee

Nice to Meet You


简单说就是史蒂夫不记得巴基巴基也不记得史蒂夫的设定

大概走的是队2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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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每月一次的聚会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位于华盛顿的史密森尼博物馆本来就游人如织,聚会当天更是挤满了各路学者、记者、历史爱好者和美国队长粉丝,他们争论一些细枝末节的历史问题,热情高涨互不相让,顺路看个热闹的围观群众有时也会插嘴,但多半会被潜心钻研的人士几句话堵回去。


“不,我认为在1944年咆哮突击队根本没有参加过这场战斗,那时候他们还在冰岛。”


“出门到书店买一本《美国队长研究入门》吧,冰岛?他们什么时候去过冰岛?你干嘛不说北极呢?”


“你凭什么说他们没去过?冰岛就没有纳粹吗?” 于是他们就冰岛有没有纳粹的问题吵了起来。


“我们不是在讨论诺曼底登陆吗!关冰岛什么事!” 第三个人气愤的站起来。


史蒂夫∙罗杰斯,二战亲历者,咆哮突击队在世的成员,aka.美国队长,此时觉得再多坐一分钟都是煎熬。他很少来参加这种活动,但你知道的,有时候,盛情难却。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美国队长研究协会”每个月坚持不懈的发简报和邀请、逢年过节更是不会落下问候、时不时还送个不太贵重所以不好拒绝的小礼物,即使是美国队长也得还下人情。


作为从死亡里归来的英雄和吉祥物,自从第一次在媒体上公开露面以来,史蒂夫∙罗杰斯如今已经习惯了类似场面。在时代广场他就遇见过一个死抓着他的手哭哭啼啼的胖女人,她一边说看到陪她长大的英雄死而复生她有多开心,一边挂着鼻涕就往他身上蹭。史蒂夫毕竟有四倍忍耐力。即使如此,现在在史密森尼的聚会却是最让他煎熬的一种。


原因很简单,话题总会绕到一个人身上去。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中士。巴基。他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战友。“无论在校园里还是战场上”,自己和这个巴基,“都不可分离”——这句话甚至写在史密森尼博物馆的展板上,人们还告诉他,这是他当年亲手写的讣告词。


谈论自己死去的朋友当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但也不至于完全不能开口,尤其是这个朋友至少也死了七十年了。除非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谈什么。


让史蒂夫∙罗杰斯每次都如坐针毡的就是这种情况,他被邀请到这里来,陪一大群对自己的过去感兴趣的人回忆自己的过去,只不过你把自己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不对,并不是一干二净,恰恰相反,史蒂夫记得几乎所有事,只有这个巴基,他压根儿不知道是谁。所有人都说,他们当年多么多么要好,他们认识的时间多么多么长,甚至还有那么多照片和录像留下来,但史蒂夫每次想静下心摸索一下记忆就感觉头疼欲裂,耳朵里轰隆隆的像火车从头顶碾过去,太难受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自己脑子里的哪一块被撞缺了吧。


这还不算完。史蒂夫最近发现,他闭口不谈巴基这件事居然引起了关注。有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在布鲁克林的公寓里看电视,无意中按到一个谈话节目,他们先是讲了些不好笑的笑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放了一段自己和那个巴基相视大笑的录像片段(这一段在博物馆的显示屏上来来回回循环播,史蒂夫每次看到都头疼),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的史蒂夫看到这里正要换台,节目又切回来,电视上那两个人也这么学着他们大笑,其中一个人勾着另一个人的肩膀暧昧的说,噢我的巴基,你的名字深藏在我心底,绝对不能被别人听到。史蒂夫迅速关掉电视,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就把自己四处搜罗来的巴基的资料又重新看了个遍。一无所知,他确定自己一无所知。史蒂夫捂着痛得快裂开的太阳穴放弃了努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乌泱泱的大厅里人声嘈杂,史蒂夫坐在旁边安静的听,如果有人问他,他也就简单回答几句。能感觉到,其他人对他的描述显然仅能保持礼貌,他们从书上读到的、从电影里看到的,似乎更让他们满意和愉快。灯光摇摇晃晃,趁着争论正激烈,史蒂夫静悄悄的站起来,他想去旁边的咖啡机上给自己打一杯特浓。倒是没有人注意到。


端着杯子站在侧面的过道上,史蒂夫正好瞥见展示板上那位巴恩斯中士的半身像,白色的顶灯有些刺眼。中士的下巴稍微向上抬起,眼神里似乎有点忧郁。他可能在猜测能否在战争结束后返回家乡,史蒂夫心想。但人们告诉过他,巴恩斯中士在他坠海之前就已经阵亡。史蒂夫为巴基难过,也为自己想不起这位朋友感到难过。太糟糕了,他愧疚的想,自己甚至不记得巴基曾经死过。他又揉了几下额头,头疼再次造访。


“罗杰斯队长?罗杰斯队长?” 史蒂夫猛的回过神,咖啡差点泼到对面那人的白衬衫上。一个笑容满面脸色红扑扑的雀斑男孩站在面前,脖子上系着一条五颜六色的丝巾。“罗杰斯队长,抱歉打扰了,你在一个人回忆巴基吗?”


刚才的多愁善感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出来透口气。” 史蒂夫板起一张美国队长的严肃面孔,只想迅速摆脱这个话题。


雀斑男孩好不容易在人少的地方逮着史蒂夫,哪里会轻易放过。他马上堵在前面,仍然满面笑容,“罗杰斯队长,我能简单采访你几句吗?我在协会里做媒体志愿者,正打算和其他几个人做一期刊物,叫做咆哮的彩虹……”


“咆哮的彩虹?” 颇有艺术想象力的史蒂夫脑海里瞬间出现一幅生动的画面,他大笑起来。


雀斑男孩收起笑容,居然有点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罗杰斯队长?你觉得我们冒犯了你?难道……难道你竟然恐同吗?”


史蒂夫只好收住笑。他经常看电视,知道恐同不是什么好词。


“不过,抱歉,也许我反应过度了。” 男孩又笑起来,脸像橡皮一样,“我理解,在你的时代,这毕竟不被接受。你的心理状态不能迅速调整到当下,也是很正常的。所以你会一直拒绝承认巴基∙巴恩斯的存在。”


“啊?” 史蒂夫情不自禁低声惊呼。


“是的,” 男孩肯定的说,“因为你其实是在拒绝承认当初的同性恋人。”


这回史蒂夫吃惊得发不出声音。


“或者说,” 那个男孩说得有些兴致勃勃,好像已经忘了采访这回事,“你拒绝承认自己的性倾向,你认为巴基∙巴恩斯只要不存在了,你就可以不用面对真实的自己……”


“说得很好,孩子,” 史蒂夫拍拍他的肩膀,不由分说把他推到一边,“你可以写一篇论文寄给我,只是现在我有事要先走了。”


很不幸,谎话竟然成真。外面走过来一个香喷喷的女士跟史蒂夫打招呼,一个《娱乐周刊》的记者。史蒂夫曾在某次艺术家酒会上与她相识,这之后就不得不找各种理由推了大半年的专访,没想到却在这里碰上。当然,这位女士很可能是专程过来的。


史蒂夫很不喜欢过分亲昵的拥抱,尤其还是异性,但这些人都是这样自来熟的作派。他深呼吸一口,马上指出自己需要回到讨论会上去。


“噢,那不用急!” 记者女士满不在乎的说,“史蒂夫,我敢说,你也听不下去了吧?他们在讨论为什么咆哮突击队当年没有实行对希特勒的斩首计划,迅速结束战争。”


“有很多人试过,但没有成功,况且……” 史蒂夫认真的回答,不想却迅速被打断,“史蒂夫,我只有一个简单的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请说,女士。” 史蒂夫心中隐隐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那位女士鲜红的嘴唇轻启,“史蒂夫,就当是朋友间说点闲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保护巴恩斯中士身后的名誉?毕竟,他还有家人在世。”


“他的……家人?” 史蒂夫皱起眉头。


“别装了,” 女士的红指甲轻轻摁在史蒂夫胸口,“其实你真的不用顾虑,你们的关系在今天完全不是什么问题,再说你们可是来自布鲁克林!这有什么不大了的!”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史蒂夫现在已经完全能听懂这位女士话中的意思。他有种想笑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的感觉。耐性很好的罗杰斯队长尽量随意的笑着,“女士,我想不是这样。我和巴恩斯中士的关系也许不是问题,但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我与他什么关系!”


香喷喷的女士深深点头,表示理解。“所以在他生前你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史蒂夫,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太遗憾了,真的,怪不得你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你看看他,看看他那张脸,” 她好像擦了擦眼角,伸出一根手指优雅的指了指展示板,“如果我认识他,我也会爱上他的。可惜,再也不会有回应了。确实令人难过。” 她再次擦擦眼角。


史蒂夫只好耸了耸肩,他感到忍无可忍,懒得跟任何人多说一个字告别,掉头就大步朝门口走去,什么礼貌不礼貌、形象不形象的,他从来没多去考虑过。展厅里的争论还在继续,浑浊的空气搅得人心烦意乱,史蒂夫低头避让着暖意融融的笑脸。门外湿冷的空气暂时压住了胃里泛起的恶心。


“嘿!队长!队长!” 一双手按在了车门上,车窗玻璃上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史蒂夫觉得今天真是活见鬼,连闪个人都这么困难。


“回纽约吗?” 这个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说,他拍了拍毛皮大衣上的雪花,“我刚到,本来是来华盛顿办点事,听说你在这边做演讲,就赶过来看看,还好够及时!”


史蒂夫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忙,我先走了,回头再见!”


“嘿!” 那人却拉住史蒂夫的胳膊,“队长,你真的介意是不是?他们都说你很介意?”


“我介意什么!” 史蒂夫语气有点冲,他本来就被展馆里那些无聊的询问弄得烦躁不堪了。


那人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又重重拍了几下史蒂夫的肩膀,“算了,没想到你这么介意……” 史蒂夫忍不住高声打断他,“你说清楚!我介意什么!我哪里介意了!”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脸上的关心更加深切,“上次我就告诉过你,队长,来我们互助小组,讲出来,都讲出来,这样才能战胜过去,真正面对。”


史蒂夫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没想出该怎么回答。




美国队长就这样憋着火从华盛顿开车回了纽约家中,一路都飘着雪,幽暗的天空像在下沉,昏黄的街灯模糊的亮着,照出房顶和栏杆上一道道的雪痕。看这天气,今年必定会迎来所有人都期待的白色圣诞节了。史蒂夫倒没什么期待,节日对他来说很平常,没什么特别,他这会儿心里还有气,停车进库的时候把车门摔得震天响,沉着一张脸噼里啪啦开始爬楼梯。


他的房间在这座老式公寓楼的三层,楼道的最右边。史蒂夫在靠近房门的时候突然放慢了脚步,伸向钥匙的手指悄悄收了回来。虽然情绪不太稳定,但超级战士一贯的素养还是让他察觉出了异样。


屋里有人。


呼吸声轻柔而平静,几乎融合进空气的流动中。这必定是经年累月训练的成果。不会是一个普通人在里面等他。史蒂夫首先想到是否有哪个神盾局的特工在跟他开玩笑。但他瞬间就否决了这个猜测。长时间屏息凝神只为了跟一个不太熟的古板同事闹着玩吗?他不知道谁会这么无聊,也不知道谁愿意冒这个风险。再说快圣诞节了,谁又有这份闲心?


那么只能是敌人了。这很合理,美国队长一直身处敌人当中,一直在战斗当中,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可见的未来。


史蒂夫简单思考了几秒。他没穿制服没带武器,盾牌挂在鞋柜上面,起居室顶灯的开关在进门右手边。


他把钥匙插进锁眼,屋里那人想必已经听到。他没有马上开门,稍微等了等,终于,楼道里的声控感应灯熄灭了。钥匙和门把手同时迅速转动。


窗帘紧闭,屋里一片漆黑,灼热的弹头从消音弹道里冲出来,直奔史蒂夫的眉心。他早有准备,回手重新拉上房门。子弹深深嵌入门板,带着颤动和热度。几乎同时史蒂夫再次推开门,将门边的鞋柜踢向屋内那道黑影,顺手摘下盾牌纵身冲了过去。


楼道里的灯再次亮起,从洞开的房门照进来,潜伏的杀手一身黑衣戴着黑色面罩,左臂闪着金属的冷光。史蒂夫后退几步,把门踢回去关上。杀手冰冷的眼睛藏在半长的棕色头发后面,两个人在黑暗里静静对视。


这栋楼大约是布鲁克林最老旧的住宅,史蒂夫忽然想到。他选择这里不单单因为价格,也是因为他就是习惯老房子。当然,老房子的确毛病不少,不太灵光的暖气,轰隆隆的马桶水箱,还有那些松动的楼板。就在今天早上,他端着煎好的鸡蛋从厨房往起居室走,正巧一脚踩上一块裂成两半的木地板。还好美国队长反应够快,保住了自己的早餐。他本来想动手修好,却又忙着往华盛顿赶,只好匆匆把地板扳回原位合上。


史蒂夫在黑暗中无声的弯起嘴角,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但在呲啦的木屑声和面罩下压抑的惊呼里,他还是有些遗憾被自己砸坏的地板。


房间的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刚刚反应不及而被盾牌敲晕的杀手一下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被死死铐在暖气管道上,身上的武器被清了个空,亮闪闪的堆在离他很远的地上。他用力挣了几下,房顶掉下一些灰,但手铐完好无损。


史蒂夫不太高兴的拍了拍掉在沙发上的灰尘,走过去将杀手摁在地上坐着,劝说道,“别费劲了,手铐是振金的,我想你们九头蛇也知道这个?”


杀手不死心的还在拉扯,听到这话朝史蒂夫投来一个慌张的眼神,整个人安静了不少。史蒂夫点点头,满意的在他对面拉了把椅子坐下,屈下身手肘撑在膝盖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这杀手,“好了,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先谈一谈。一会儿我再带你去神盾局,在那里你能睡得舒服点,我也能睡得舒服点。首先,回答我,直接给你下命令的是谁?”


杀手把头扭向一边,没有理睬。


史蒂夫撇了撇嘴,“这个问题太难了?那行,先说简单的,你是谁?”


杀手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史蒂夫说话。


史蒂夫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浅笑一声,“对了,是我疏忽了。忘了你说话不方便。” 他探身过去,一手抓住杀手的下巴,另外一只手开始从他耳边揭面罩。刚刚才安静下来的杀手瞬间蹭起来,他反应很激烈,拼命弓起身避开史蒂夫的手,整个人尽力向后退,双脚虽然被捆住了,还是试图跳起来踢向史蒂夫的小腹。史蒂夫稍微闪开身,一把将杀手从暖气片上拉过来,对准面罩就往下扯,可趁着近身的时机,这个杀手拿额头使劲撞向史蒂夫的头部。史蒂夫晃晃悠悠向后退了好几步,眼冒金星。


杀手垂着头发靠在暖气片上,目光凶狠的看着他。


史蒂夫却一下子定住了,使劲摇了摇头,眨了好几下眼睛。


他没有吸取教训,再一次靠近杀手身边,拨开头发将他的脸托了起来。史蒂夫有些神思恍惚,直到手上传来一阵剧痛。杀手低头咬了他一口。他这才松开手稍微后退一步。


“巴基?”


声音很轻,杀手还是听到了,他斜了史蒂夫一眼,仍然没有说话。


“巴基?是你的名字吗?” 史蒂夫又问了一遍。


“谁他妈是巴基?” 杀手的喉咙间滚出一句沙哑的回应。


史蒂夫松了口气,几乎高兴起来,“对,就是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他绞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时不时看几眼被铐在暖气片上的杀手,那张脸,噢,是的,那张脸。史蒂夫突然再次皱起眉头。这完全不合理。


他转身奔向卧室,飞快的从里面抱出来一盒东西。他把那个大纸箱放到地上,自己也席地坐下,清了清嗓子,“我想,我们得确认下你是谁。” 杀手自从刚才回了一句嘴之后再也没说话,整个人松松的靠在一边,只有双眼还在警觉的四处张望。他好像丝毫没有听到史蒂夫在说什么。


史蒂夫从纸箱子里拿出一张海报摊在地上,上面印的是一张黑白的合影,史蒂夫用手指戳了戳,“这个,是我,七十年前的我。而这个,是你,你自己看。” 那双冰凉的绿眼睛终于转过来,史蒂夫紧盯着,他知道,杀手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但自己已经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摊在地上的照片越来越多,史蒂夫一张一张指给他看。杀手垂下头,发丝在耳边飘荡,他半张着嘴,咬了几下,下巴颤动着。史蒂夫靠近一点,“所以你看,我们认识。除非,” 史蒂夫再次戳了戳地上铺着的照片,“除非,这不是你。我想也不是你。已经过去七十年,照片上的人,不是成了老头子,就是入了土。那么你是谁?为什么你跟他一模一样?”


杀手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空茫,他的瞳孔往里收缩,直看得人心里也有点一抽一抽的痛。史蒂夫觉得他没听懂自己的问题,于是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我是史蒂夫,史蒂夫∙罗杰斯,你来杀我,应该也知道我是谁。” 他又指向照片,“我就是他,” 他手指一滑,“这个是巴基,” 他抬起手指着杀手,“你,你不会是巴基,但你是谁?”


杀手明亮的眼睛眨了两下,还是很迷茫,他张开嘴,又合上,好半天才终于说,“士兵。”


“士兵?” 史蒂夫皱眉,“我也是个士兵。但这不是我要问的,我问你叫什么?你是不是姓巴恩斯?”


“士兵。” 杀手坚持道。


史蒂夫只好抓抓头发自言自语,“也许是代号什么的吧。” 他有些怅然,又没来由的感觉发慌。起居室一片凌乱,被砸坏的鞋柜和桌椅碎在地上,几个杯子的碎片躺在敲烂的旧地板上。靠近窗口这边,摊了一地他平时收集起来的照片。自己的生活简直一团糟,他花了太多时间在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上。


“好,就算你叫士兵吧,” 史蒂夫尽量保持耐心,“那你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长得跟巴基一样?是为了来对付我吗?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杀手一直没有回答,史蒂夫等得开始蹿火,“所以你难道是九头蛇的什么绝招?心理战?就为了让我最好的朋友来杀我?计划真不错,只不过恐怕你们想不到,我不记得了,完全不记得了,够了吗!”


杀手的目光终于从地上的照片移开,慢慢看向他的脸,又慢慢的说,“你说你叫史蒂夫?”


心跳好像停了一秒。暖气片上方的窗户闭得很紧,外面的雪已经下得很大,在窗口堆出一团柔软的白色。杀手又低下头,迷惑的目光来来回回在照片上打转,“我记得这个名字。史蒂夫。”


“你知道史蒂夫是谁吗?” 史蒂夫听出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但是杀手摇了摇头,又咬了下嘴唇,抬起眼朝他眨了眨,似乎感到惭愧。“那你知道巴基是谁吗?” 史蒂夫不死心,靠近一点又追问了一句,几乎是在恳求面前这个人,“看在上帝份上,我只想有人能回答我,有人能明明白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一定是他的什么人,对吗?儿子?亲人?你们是什么关系?你知道他吗?”


“我不知道这个名字。” 杀手的声音轻轻飘出来。


史蒂夫失望的抱怨着,“那你知道什么?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杀手好像更加惭愧了,他蜷起的身体又朝暖气片缩了缩,稍微仰起头看向窗口,小团小团的雪花落在玻璃上,有的黏住了,有的顺着平滑的玻璃滑向窗台,无声无息的堆积起来。“雪。” 他小声说。


史蒂夫也抬头看了一会儿窗口的雪,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弯下腰在大纸箱子里翻腾了一阵,从里面取出一个古旧的保险箱,他把手摁在上面,伏下身把头伸到杀手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 他稍微停顿,但并没打算去听杀手的回答,“有时候我怀疑,所有巴基这码事都是骗人的鬼话。我只是弄不明白,谁要花这么大力气来骗我。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把你扔到一个假的病房里,所有细节都谨慎又谨慎的安排好了,你不得不信,但是,那个原本的主角却根本就不存在。你还是得演下去,你一个人演。” 他侧过脸冷笑一声,“他们做过这样的事,你知道吗?在我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说这是1945年。我发现都是假的。然后他们又说有一个巴恩斯中士,还非要我相信,他不仅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还是我的恋人。好吧,如果是真的,他在哪儿呢?” 史蒂夫说到后面,多少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的慢慢挪远一点,整个人沉默下来。


杀手只是静静听着,后来见史蒂夫不说了,他又动了动嘴唇,“你把这个拿出来,要给我看。” 


“哦……是的……” 史蒂夫揉揉眼睛,“哦,是的,我忘了。是的,我是要给你看这个。虽然我也不知道干嘛要给你看这个。” 他一边在锈迹斑斑的密码锁上拨弄,一边顺口解释,“他们后来给了我这个,说我当年在银行里租了一个保险箱,存了一些东西进去。我根本不记得有这码事。” 密码锁弹开了,史蒂夫把箱子掀过来,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倒了一地。


“这是巴恩斯中士的死亡通知书,” 史蒂夫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随手摊开了信纸,苦笑了一声,“签字确认的是史蒂夫∙罗杰斯。我对过无数遍,没错,是我的笔迹。” 他拎出一条铁链子,在指间捻了捻,“这个,巴基的军牌。” 里面还倒出来了一块手表,几颗石头,一本书,史蒂夫把它们都拨到杀手跟前,“这些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大老远从欧洲的战场把这些送到纽约的银行保险箱里。”


“手表已经坏了。” 杀手盯着碎裂的表盘。


“是的,已经坏了,不走了,就停在那个时间。你说我留一块坏掉的手表做什么?” 史蒂夫拿起手表来晃了晃,又翻弄着地上那本书,“是战地图书馆的书,我好像没来得及把这本书还回去。不对,我明明就是故意不还。我留这本书又是做什么?”


杀手从暖气片旁边朝外面挪了一点,很仔细的在看这些东西。史蒂夫专注的盯着他的脸,有些焦虑的等待回应。杀手额上的头发落下来,挡在眼睛前面,他双手被铐住,只好扬起脸朝后面徒劳的摆了几下。有几根不听话的头发还是固执的贴在前额上。史蒂夫几乎是很自然的伸出手去将头发抚开,别在他的耳朵后面。


杀手猛然抬起头,突然往回一蹭,整个人又缩到暖气片那里。


史蒂夫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想了想,没有收回去,反而向前一点按向杀手的肩膀。他抬起眼瞪了一下史蒂夫,却发现无处躲避史蒂夫手上的力量。被按住的正是那条金属的手臂,史蒂夫感觉到手掌里一片冰凉。“你受过伤?” 他低声问道,“九头蛇给你装的假肢?”


肩膀晃了一下,史蒂夫把这当成肯定的表示,便接着问了下去,“你还记得是怎么被招募的吗?我感觉,你似乎……你是不是……” 他顿了顿,“被虐待过?”


他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沉沉的塌了下去,神经里的刺痛从头顶贯穿向最深的地底。暖气片旁边的安静杀手更深的垂下头,头发把脸完全挡住,史蒂夫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模糊不清的传出来,“你不要问我。我保证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保证?” 史蒂夫扬起眉,“这又是什么保密措施吗?”


“我不是巴基,我不是他。” 杀手忽然抬起头,语气比刚才坚定了很多。


脑中急促的充血,再次失望的史蒂夫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扯得他昂起脸,那种克制收敛的神情让史蒂夫一阵心焦,简直想抓着这个脑袋往暖气片上撞,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那谁他妈是巴基!” 他喊着,手上的力度却减弱了,“说啊!你凭什么跟他长得一样,凭什么闯到我家里来,然后又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站起来退后几步,抓起地上那一堆照片和资料一股脑扔到杀手身上,“我受够了,今天一天受够了!你最好也别告诉我你叫巴基,谢谢你了。这到底是什么恶毒的玩笑!” 他忽然住口,自己也觉得很难理解今天的反应。罗杰斯队长抓到了一个九头蛇派来的杀手,罗杰斯队长只需要把他交给神盾局就好了,至于他与那位已故的巴恩斯中士有什么关系,自然会有人去弄明白。


一张小小的照片滚落到杀手胸前,他歪头看着,像是在照镜子。年轻的巴恩斯中士,穿着整齐的军装棉袄,抱着狙击步枪在阳光下温和的微笑。


“对不起。” 史蒂夫听见他很小声的说。那阵熟悉的头痛又密密麻麻的从脑中碾过,史蒂夫坐下来捂着头苦笑。


“没必要,不关你的事。” 史蒂夫拍拍自己的前额,“是我的问题。也许我就是个丢三落四的混蛋,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弄丢了,还随便找人撒气。”


“不是。” 杀手转过头来,眼里一片晶莹的绿色,像极了胸前那张照片。史蒂夫看得呆住,又自顾自摇头,“不是?不是什么?” 杀手没说话,史蒂夫仰头靠在沙发上,出神的看了一会儿微黄的灯光,“你就是巴基,对吧?”


“不是。”


“巴基,告诉我,你是谁?你都经历了什么?”


“我不记得。” 杀手的声音微弱得像是窗外的融雪,“我来这里,杀你,完成我的任务。”


史蒂夫点点头,“可是你怎么还不动手呢?” 


暖气片那边一阵金属划过的声音,杀手忽然一抖,瞪圆了眼睛看他。史蒂夫唇间拉出一点笑容,仍是懒懒的靠着沙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吗?那手铐早就解开了吧?我想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可是你既不动手,也不逃跑。为什么?”


“我不知道。” 


史蒂夫哼了一声,笑起来,“你真是个杀手,巴基。不过,很高兴认识你。”


“我不是……”


“闭嘴。你最好是。”


杀手也不再反驳,他松开手,手铐哗啦啦的掉在地板上,然后他不紧不慢的把捆住脚踝的绳子解开,抓着暖气片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他偏过头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的布鲁克林。


史蒂夫半天没回答,他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史蒂夫仍旧冷着一张脸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你又不是来我家做客。你来的时候没经过我同意,走的时候自然也不需要。”


站在窗前的黑衣杀手低下身去捡从胸前飘落的照片,“我知道这个对你很重要,不过……” 他看了眼四周,“你这里还有很多,这一张,能给我吗?” 他手里摸着另外一张合影,像是也想开口索要,但究竟没有说出来,有些舍不得似的收回了手指。


“我这里还有很多?” 史蒂夫语带讥讽,“那也是我的。不,不对,一点也不重要,拿去,还有什么别的你想要的,都拿去。你莫名其妙出现,抛给我一堆问题,这算什么?” 他抬起腿盘上沙发,生起了闷气。


房间里温暖的空气凝固许久,直到一阵冷风突然从窗口冲进来,吹起满地的纸片。史蒂夫惊醒过来,触电一样从沙发上跳起,大步冲到窗前。那个黑色的身影消失在白雪覆盖的街道。“巴基!” 他从窗口探出身,慌乱的大喊,这感觉似曾相识。急速的坠落,伸手不及,在茫茫大雪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风里的史蒂夫开始冒汗,一阵说不清楚的恐惧冲刷着他,翻搅着心中早已填埋好的空洞。他不敢稍有停留,迅速从厨房的窗口跃出,踉踉跄跄砸到对面楼绵软的积雪上,他爬起来,开始沿着屋顶边缘奔跑,目光在底下被积雪标记出的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搜寻。


——“我不知道,罗杰斯队长,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给他检查的医生颇为无奈,“我想这大约是一种心理上的保护机制。有时候现实的变化过于剧烈,你的情况又很特殊,没有留下足够的时间来消化和缓和,你被剥夺了适应的过程,潜意识里可能会干脆就不接受,抹掉,当做不存在,没有发生过。但是这很少见,罗杰斯队长,我不是很确定,到底是多么激烈的刺激,让你想都不敢想?” 


他当时觉得很可笑。他有很多事情要忙,他有很正常的生活,他以为自己只是烦躁而已。


不知道跑了多久,史蒂夫终于喘着气停下脚步。融化的雪水从脸颊缓缓流向脖子,他有些迷蒙地抬起沉重的睫毛,上面粘着的雪花簌簌掉落,雪在夜空里画出一道道银色的斜线。整个北方都在下雪,整个纽约都在下雪,整个布鲁克林都在下雪。行人和汽车悄无声息,缓慢得不真实。雪铺满桥梁和街道,没入哈德逊湾黑沉的浪潮。雪渗进钢铁,触摸到在那下面沉睡的灵魂。雪掩盖住不远处的目光,正沉默的注视着屋顶上呼出热气的孤独身影。这样的雪夜适合想念一个已经忘却了姓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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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end也许tbc,看情况吧。如果有下文会是巴基视角,不过还没想好怎么写

嗯,应该是今年最后一篇啦。致谢,明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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