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aneee

补档见嗷三,akaneee

塞壬【九】

剧情过渡章,几乎集体上线聊天,所以只有一丢丢先杨

时间线错落有致(?),请注意识别


九、不要去做危险的事(反正危险会找上门)


“计算日期到底有何意义?我们在宇宙空间中,人为幻想出来的支点并不存在,我的皇帝。我们所处的世界变得摇摇晃晃,像是要把每个人的时间都抖落在地,推倒重来。我因何离开?也许正是去经历一场时间之战,取回过去的时间,也抢夺未来的时间。这样的战斗没有胜利可言,赢家输家都是自己。而我什么也不想选,也许就只想看看将被推向何方。”


立于一旁的希尔德微蹙起眉头,皇帝刚才不过是在问罗严塔尔,他无缘无故消失了这几日、到底做什么去了。却换来这样没头没脑的回答。


伯伦希尔已在星际小行星带的临时港口中停泊了十数日,未有任何移动迹象——就跟罗严塔尔前几日无端离开时一个样。这位手握重兵的元帅突然离去、又突然独自乘坐太空梭返回,实在大悖常理。罗严塔尔不等皇帝传唤,就径直登上伯伦希尔,先来到皇帝书房内屈膝请罪,但在希尔德看来,他的歉意更像是在例行公事。


此刻窗外是铅色天幕,暗红繁星点点,确实无所谓日月更替、年岁变换,只有深红光斑洒在君臣间的银灰地面上。莱因哈特屈起手指托着腮,苍白的脸上未见异样,他许久没说话,只探究似的注视底下的人;元帅也没有躲避皇帝的目光,他将双手优雅地叠放在屈起的膝头,昂首挺胸,一黑一蓝的双眼里闪烁着过分明亮的光。


终于,皇帝挥挥手让他起身。“你若是想写诗,罗严塔尔,大可不必与朕探讨。” 莱因哈特显得有些心烦,“算了,朕也没心思追问你的去向。或者你的所见。只是这样耽误军务的行为,朕不想看到第二次。” 皇帝自己也站起来,“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可以离开伯伦希尔了。”


罗严塔尔和旁边的希尔德都不免诧异。“就这样吗,陛下?” 罗严塔尔站得笔挺,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还想讨一个惩罚?朕是该关你的禁闭还是将你革职查办?” 莱因哈特更加不耐烦,“回你自己的旗舰去,罗严塔尔。朕这里……这里……” 他犹豫着,声音里竟有些忧伤,“暂时不需要任何人。”


黑色的军靴横跨半步,罗严塔尔挡在急欲离开的莱因哈特身前。“陛下,” 他无视了正在蓄积怒意的那双苍冰色眼睛,“耽搁了这几日,原本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臣应否离开伯伦希尔无关紧要,倒是伯伦希尔应该离开此地。”


“哦?” 莱因哈特挑起一点眼角,语气很是淡漠。希尔德早就发现,他一直在注视那扇紧闭的门。“那卿干脆把伯伦希尔开走好了。” 莱因哈特侧过脸看向罗严塔尔,嘴角微扬,却是毫无笑意。


希尔德紧紧抠住手中的记事本。罗严塔尔眨了下眼睛,目光从莱因哈特脸上缓缓转向地面、又转向舷窗外的宙域。他略一躬身,稍稍后退,“陛下真是擅长开玩笑。但我军主力滞留此处,却当不得玩笑。战事已停,无论在伊谢尔伦有何种发现,都不会出现米达麦亚不能应对的局面,陛下,臣以为应当立即离开回廊,返回费沙。”


听完,莱因哈特清亮而短促地笑了一声,忽然又转回头,“伯爵小姐,朕竟不知道,你还能找来罗严塔尔元帅帮忙。” 不等希尔德辩解,皇帝半偏起头微笑,“伯爵小姐这几日天天在朕耳朵旁说这同样一件事,现在又轮到你,至于这样?” 他自己又摇摇头,“朕不过是多停留几天,也值得你们翻来覆去进言?”


罗严塔尔待要说什么,皇帝却擦过他的肩膀径直向前走去,声音变得很低,“他又碍着你们什么了?” 皇帝走到一旁,伸出手抚上微红的舷窗,微微侧过头问道,“罗严塔尔,你还记得吉尔菲艾斯吗?”


“我想没有人会忘记吉尔菲尔斯提督。”


“吉尔菲艾斯也还记得你。”


罗严塔尔一时语塞。


“上一次我们谈了很多,他记得很多人,知道很多事,我很高兴,因为平时我对他说的话,他都曾听到。这之前他每次都来去匆匆,但现在,我几乎完全感觉不到他了,你明白吗,他消失了,完全不回来了。真是过分。你想这是为什么?” 莱因哈特转过身,拉长的影子投在光亮的地板上,“他说过,说我太忙了,说他打扰到了我的世界。也许这里确实太拥挤,没有地方留给吉尔菲艾斯。”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舱室内。


希尔德迎向淡红光线中的皇帝,说话时却偏过头。“罗严塔尔元帅,陛下的意思是请您暂且离开,您就——”


“不,” 莱因哈特摇头,突然打断,“朕的意思是,也包括您,伯爵小姐。朕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伯爵小姐,不再会有下一次了。就在这里的某处,我也许能找回不该失去的东西。请您离开吧,连同其他人。我要一个人留在伯伦希尔上……前往回廊。”


对在场两人的反对充耳不闻,莱因哈特一改刚才的精神状态,转身就叫来通讯兵,异常坚定地下达了清空伯伦希尔的命令。他发布命令的口气跟平时一样清晰果决,除了这条命令根本没有任何可行性以外。置身茫茫宇宙,像伯伦希尔这样的战舰根本是无法仅靠一个人运行的。


通讯兵陷入了迷茫。“请容臣来安排。” 罗严塔尔似乎是打着圆场,而皇帝只是注目窗外,看上去也没有异议。这位元帅便带着通讯兵先行离开了皇帝的书房。 


希尔德还站在原处,对事态的急转直下有些不知所措。金属门打开又关上,元帅的蓝色披风消失在外面的甬道中,刺目的红光让她眼睛有些发痛。浮动的光影间,她似乎又看到一张歪歪扭扭的笑脸,摇着轮椅赶在元帅身后。她想起来,自己也有好些天没有再看到邱梅尔男爵了,但与皇帝不同的是,她对此倍感轻松。


不可以,我不可以再看到他。海因里希,你应该永远消失。希尔德感到难言的慌乱和痛苦。她阻止过自己去深究的一丝直觉又飘散出来,像是就在此时此地、就在自己眼前凝结成型一般。


巴米利恩的时候,你为什么选择了先去找米达麦亚元帅、而不是他那位好友?因为你能嗅到危险,对不对?你知道不能把机会放在这个男人面前,对不对?他跟海因里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谁知道这样危险的男人也会为了瞬间光华做出什么事?


“伯爵小姐没有听到朕的命令吗?” 莱因哈特从窗前转回身。


希尔德收束心神,急忙退至门口。“陛下恕罪。” 她急匆匆地回应,急匆匆地退出。


伯伦希尔上的人从未见过向来干练沉着的幕僚总监像这样在舰内奔跑。希尔德一头碎金短发在浅玫瑰色光晕中飘起,她只觉得这段不长的甬道似乎过分漫长,前方是指挥室,金属门似乎在刺眼的燃烧。她喘着气,一掌拍在指纹识别器上。 


一声沉闷警告。希尔德又砸了几下。门显然处于封闭状态。她全身一寒,似乎透过暗红的厚重金属门,又看到海因里希扭曲而苍白的笑脸。希尔德深呼吸几次,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抖着手掏出通讯器向皇帝的卫队发送警告。


但她倚着的这扇门却忽然开始晃动,然后平滑地向两侧移开。希尔德连忙稳住身体。


里面的人忙忙碌碌,并没有什么已逝之人的苍白笑脸。罗严塔尔坐在通讯台前,门打开的时候他把椅子转过来,颇为友善地看着希尔德。“伯爵小姐,很遗憾,舰内的通讯频道已被封闭。抱歉,刚刚操作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门禁失灵,让伯爵小姐久等了。”


“下官希望罗严塔尔元帅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希尔德环视四周,但似乎并未有明显的危险迹象。


罗严塔尔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侧过身向希尔德解释,“伯爵小姐,想必您也心知肚明,眼下,有些事不得不做。请容我做一些权益的安排,先混过这一轮,等陛下的情绪平复下来再说。”


“权益的安排?” 希尔德大步上前,推开离她最近的操作员,俯身趴向屏幕。


罗严塔尔抬起手止住后面的卫兵,并不紧张地看着希尔德进入系统查看。


“病危?!居然说陛下……” 她陡然提高声音,这个反应似乎也在罗严塔尔预料中,他只是侧身倚着操作台,撑起头看她质问的样子。“这便是提督所言的权益安排?下官想问提督究竟想要做什么?挟持陛下吗?”


指挥室里霎时间陷入沉寂,不知有多少错愕的目光投向她。罗严塔尔抬了抬眉毛,做出震惊的表情。“请问伯爵小姐,陛下近日都是刚才的状况吗?”


“状况?哪有什么状况?” 希尔德逼近几步,瞪着金银妖瞳的元帅,“陛下思念故友,不免伤怀而已。”


罗严塔尔抬起眼皮看了她一会儿。“是的,想来也是如此。” 他忽然从椅子上倾起一点身,贴在她耳边低身道,“伯爵小姐心里很明白,对不对?我不能给自己任何机会。”


比起她平时的反应,此时的希尔德略显迟钝。“把机会……公开?” 


罗严塔尔重新坐好,理了下衣领。“为了米达麦亚元帅能顺利接收到,这条通讯是公开的,我相信他看到过后就会马上回来。于我个人来说,当然有避嫌的好处,免得还有比伯爵小姐愚钝百倍的人说我挟持陛下。当然更重要的是,到时候也便没有理由不撤军了。”


希尔德的目光中,疑惑仍未散尽。她也俯身下去,手指假装在操作台上活动。“也许是说得过去的意图。但实际上,阁下是在骗自己,也想骗过其他人。” 她注视着屏幕雷达上的点点光斑,“您说的是心里期盼的事,罗严塔尔元帅。”


而罗严塔尔也凑过去,随手轻点,放大了某一处星域。“也许我的托词并未错到离谱?陛下病了,您清楚,我也清楚。也许在这种情况下,我确实应该离开,回到托利斯坦,面对自己该面对的,做我该做的事。您觉得这个方案又如何呢,伯爵小姐?”


希尔德的手掌在屏幕前缓缓捏紧。“请原谅,罗严塔尔提督,” 她从屏幕上方抬头,仰视着暗红星辰,“我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他,而且就在我眼前?绝不,绝不可以。” 希尔德侧过身,警惕的目光在舱内来回搜寻,似乎空气里会突然冒出什么危险一样。邱梅尔男爵那飘忽的身形并不在这里,也许,他从来就没有来过,他只是自己该死的幻觉。但她还是需要用力甩开心底的恶寒,手上不由得撑住罗严塔尔肩头冰冷坚硬的肩饰,“您要知道,罗严克拉姆王朝也是我的梦想,我的心血。我不能容忍任何人破坏……请恕下官多言。”


罗严塔尔忽然笑起来。“不,您说得很对,伯爵小姐。” 他凑上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实际上,我还打算护送伯伦希尔立刻返回费沙。” 希尔德感觉放在对方肩膀上的手被拉下来,掌心里放进了某个更为冰冷坚硬的物体。这个时候她又开始冒汗,那是一柄小型激光枪。


“您来选,” 罗严塔尔再次低声同她耳语,“是您拿着枪挟持我强令舰队回撤呢,还是我反过来挟持伯爵小姐?这件事是对的,只不过需要您来选择由谁来做。若打算违背陛下的命令,那最好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样安排是不是比我们两人一起挟持陛下抗命不遵要好一点呢?”


希尔德意识到自己满手是汗,几乎抓不稳枪。罗严塔尔向后仰在椅背上,兴味盎然地看着她。


“我刚才已与罗严塔尔元帅沟通过了,” 希尔德挺起腰,朗声对全舰桥的人说道,“陛下身体无碍,也没有撤军的打算。陛下的命令是,伯伦希尔及所属舰队,即刻前往伊谢尔伦回廊周边星域。”


罗严塔尔感觉到枪又被放回自己掌中,还感觉到一点点女性指尖的温润。“我不替你做决定。” 希尔德收回手,悄声道,“我希望看到的,是他的决定。”


“你想要看到他去追寻死亡的幻影?伯爵小姐一向精明,但恐怕……” 罗严塔尔显得既非满意、也非失望,只是淡然将枪收回腰间。“我不知道。只是我也没什么资格评价。说起来,我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 罗严塔尔扭头看向外面。


希尔德也看着外面,默默摇头,并未回应罗严塔尔。她想,破灭其实没有什么美感可言,那个人也不会选择朝向黑暗前行,她相信这一点。她也需要相信。与其说追逐死亡,不如说被迫踩在心底空洞上的每个人都需要一个答案。她自己同样如此。


***

后背又痛又痒,想要简单的抬抬脖子抬抬手,却像是被压在千斤重担下。先寇布于是知道自己还没死。


“请你还是不要乱动吧。” 杨不知从哪里转出来。先寇布眨了几下眼睛,灯光有些亮眼,但他还是确认了眼前的人影。


杨在旁边坐下来,“听得见我说话吗?” 先寇布使劲点头。“听得懂吗?” 先寇布又点头。杨诧异地歪了歪脖子,“现在说不出话?”


“我可以告诉你我还没死。” 先寇布回答。


杨笑了笑,“谢谢你的确认。” 他顺手端起床边一个吸管水杯,先寇布浅浅吸了一口,润了下嘴唇。“我们在哪儿?” 他问道。


“想不起来了?” 杨把水杯放回去,“当然还是在人狼上。你现在就在人狼的医务舱里。”


先寇布仰头叹了口气。“所以到底还是做到了。我当时很怕你不能及时赶过去阻止。”


“米达麦亚元帅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也不是那种把士兵性命不当回事的将领。虽然他好像对我有些误解,总觉得我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故意来骗他。我说我又不是笨蛋,要是知道他在这里,躲他不比骗他容易?” 杨淡淡说着,瞄了几眼先寇布身旁仪器的显示数据,“他还算听得进去。你昏迷的时候还来看过你。”


“我睡了多久?”


“深度睡眠舱的封闭治疗,将近十个小时。”


先寇布扬起一边眉毛。“那赶得上卧床一周。我估计我已经痊愈了。” 他注意看着杨威利有些闪烁不定的眼睛,“他放我们走吗,提督?”


果然,杨站起来,挠着头在床前转了一圈。先寇布有些紧张。


“先寇布,很抱歉我不能留在这里,但是米达麦亚元帅向我担保你治疗期间的人身安全。我只能相信他。” 杨看起来颇为抱歉,先寇布心底一沉,心知果然世事不能尽善尽美。杨又坐回来,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现在,我必须跟米达麦亚元帅一起去见皇帝……”


“那怎么行!” 先寇布开始准备下床,杨威利则相当轻松地拦住了他。“那怎么不行?”


“我没事,提督,我真的没事,一点小伤。请让我跟阁下一起……”


“你放心好了,波布兰会陪我去伯伦希尔……”


“他顶什么用!”


“……还有林兹和布鲁姆哈尔特。”


先寇布一时接不上话。他阴沉着脸想了一会儿,不太愉快地开始试着活动手臂,“虽然皇帝发过了停战声明,现在已经不算战时,但确实也不能指望对方太讲道理,我还是感觉跟俘虏一样……”


“怎么会呢?” 杨装作大吃一惊,“这是伊谢尔伦要塞前任司令官杨威利去继续完成与莱因哈特皇帝的会面呀。” 他停了停,“实际上,我也是这么跟米达麦亚元帅说的。”


先寇布噗呲一声。“哦?那上一次怎么就放了鸽子?我们发的官方声明又是怎么回事?”


“我确实遇到了地球教行刺,为了保护自己,低调行事,不得已而为之。”


先寇布皱着眉头思考,脸上怀疑之色不减。“就算是吧,你准备与皇帝谈什么?” 


杨凑近,压低声音。“还不知道。” 他连忙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先寇布再次耸起的肩膀,“不急,中间还有一段路,我再想想。” 看着先寇布的神色他又笑了,“别不知足,你想想,还有别的选择吗?让帝国军护送我们回伊谢尔伦?米达麦亚元帅人不错,可毕竟不是出门做慈善的。你再想想,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他?我猜,塞壬的情况,未必只有我们知晓,此时若与皇帝重启会面,说不定也是转机。”


这番话让先寇布安静了一阵。“提督,” 他又很郑重地抓住杨的手,“还是小心为上,下官的小命可就指望阁下了。”


杨呆了会儿,又抽出手来轻拍了几下先寇布的手背。“我也倒想早点理清楚啊,” 他无奈地抓抓头发,“眼下要处理的问题,跟上一次又不太一样,我原本想清楚的事,可能又要重新考虑……伊谢尔伦的安危,我自己,还有,塞壬到底是什么?”


“重要吗?” 先寇布环视一圈屋内,“我已经不感兴趣了。”


“一件事情是否重要,跟我们感不感兴趣是两码事。” 杨的口气变得有些严肃。


先寇布察觉出来,但轻轻叹气。“行了,杨提督,别把我当尤里安,我可不想听你上课。”


杨沉默片刻。“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


“不放心吗?对于尤里安,我倒是有信心得很。他会做对的事情。” 看到杨的表情,先寇布只得又补充道,“好吧,同时也可能是危险的事。”


***

与商船船队失去联系已近五天。自巴格达胥上校截获帝国军通讯以来,尤里安没睡一天好觉,他既怕自己耽误了时机,又担心自己贸然行事、破坏眼前这脆弱的平衡。亚典波罗力主舰队出发,菲列特利加嘴上不说,心里多半也是这个意见。但是可供分析的信息仍然太过单薄零碎,尤里安责备自己鲁钝,无法像杨威利那样从吉光片羽里推知全貌。


靴子总会落地。他等来了足够的信息,只不过需要知道的事未必是想要知道的事。数十艘太空梭载着科研和其他非战斗人员从塞壬星域返回,带回了杨等人遭遇米达麦亚舰队的消息。


“如果前几天就派舰队出港就好了……” 尤里安痛切自责,“这是我的失误。” 看到菲列特利加摇头,他连忙又补充道,“是的,我知道现在没有必要说这些,重要的是下一步的对策。” 注意到大家都看着他,尤里安有些紧张地停顿了一下。卡介伦推过去一杯水,尤里安感激地看他一眼,简单润了下喉咙。


“从太空梭回来的时间推算,塞壬星域一带的战斗应该早已经结束。无论如何,我们都慢了一步。前面得到的信息现在也可以初步下一个判断,皇帝应该也在赶去那里。我想,若是现在出发,到塞壬时面对的可能就不仅仅是米达麦亚元帅了,而是皇帝本人。即使皇帝还没有率军抵达,我们的舰队也很难应对,更不必说如果提督还身陷帝国军中的话。我认为眼下再出兵意义不大,也不会是提督愿意看到的结果,只不过……”


“只不过,” 亚典波罗接下话,“若是将提督和先寇布中将一行人的生命安危寄望于帝国军的善心和礼节,那也是万万办不到的事。”


尤里安点头。“正如亚典波罗提督所言。舰队战是我们最后最后一个选项,眼下,应当先想别的办法。”


“那么我想补充一点,” 菲列特利加轻轻开口,“帝国军的礼节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寄望,只不过这礼节要我们自己去要求。如果提督真的在帝国军中,那么以什么理由?以什么身份?要知道,在公开的信息里,他已经……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想办法把话圆回来。况且,按照之前的协定,我方与帝国军处于休战状态,道义上讲,他们不应该扣押提督。”


卡介伦撇了下嘴。“前提是皇帝不要出尔反尔。以及我们不要给他理由。”


“那可糟了,” 亚典波罗一摊手,“提督都跟他们打起来了,这还不是理由?”


“那边的具体情况,我们还无法判断。” 尤里安沉声道,他小心看了眼四周,“所以我觉得,礼节性的交涉还是需要亲身走出这一步。”


“交涉?!” 亚典波罗惊讶地抬高声音,“尤里安,不要告诉我你打算自己过去交涉吧?走过去敲敲门,啊,皇帝,我是伊谢尔伦要塞司令官,来接杨提督回去,是这样吗?”


尤里安认真地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卡介伦端着水杯呛了好几口。


“我也要去。” 菲列特利加这时候支持起尤里安,“我在临时政府中任职,说起来,这也应当属于外交事务。” 


尤里安又感激地看向菲列特利加,然后朝向众人解释。“也许皇帝根本不会理睬我,这当然非常有可能。但这没关系,我们要想的是提督会做什么。在出事前,提督原本是要去跟皇帝会面,为的是给伊谢尔伦争一个长久的地位,或者也不局限于伊谢尔伦,只是为了一块种子能够萌芽的地方。这件事他没有完成。而现在,塞壬的出现改变了很多,甚至危及到一些人的生命,所以提督也要去处理塞壬的问题。看起来还是没有完成。如果站在皇帝面前,他便是要去继续做这些事,而前提就是,让皇帝相信他,让皇帝也意识到塞壬的问题。我们能参与的,便就是这件事。”


梅尔卡兹最先赞赏地点头,然后又不免忧虑。“司令官,你说得不错,但这一切还有一个前提,那便是罗严克拉姆对于现在的伊谢尔伦,仍旧是此前停战时的想法。”


“我只能如此假设。” 尤里安承认,“事态已变,皇帝若只想重启战事、征服银河系每一个角落,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死应对了。”


梅尔卡兹微笑着点头。“我明白了。司令官尽可放心,在守备一事上,我自会尽职尽责。”


等尤里安致完谢,亚典波罗大力敲起桌子。“等等,我说,这事就已经决定了吗?那我呢?司令官大人,你还没说我该做什么。”


年轻的司令官低头一阵,然后坚定地抬起眼,“亚典波罗提督,我需要您带着舰队出港。” 看了看梅尔卡兹和菲列特利加,他不自觉握紧拳头,自顾自点头,“您要隐蔽行事,不可与帝国军舰队正面接触。但是也不能距离外交船队太远,保证通讯信号绝对畅通。”


“我明白了。” 亚典波罗顿时肃然,“这一次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是吧。”


大家陷入沉思,直到卡介伦忽然提醒道,“可是缪拉……说起来,那位缪拉提督已经到伊谢尔伦三天了吧,吊唁什么的也早就做完了,他为什么还不走?真是气人,跟他那位皇帝一样,仗也打完了,我们的讣告也发了,他怎么也不走?非要留在这里给我们找麻烦。”


“你想说什么吧!”


“我是想提醒各位,先礼后兵也许是个不错的点子,但皇帝的吊唁特使这个大活人就在要塞里,你们打算拿他怎么办?”


亚典波罗正打算抢在尤里安开口前发表几句不着调的议论,就在这时忽听得门铃长长的响了两声,接着门禁的麦克被打开了。“请问能否让我进来说几句?我是奈特哈尔·缪拉。很失礼,我其实一直在偷听。”


这个意想不到的状况让所有人都愣在座位上,最后尤里安只得打破沉默,“邀请” 缪拉入内。帝国军的一级上将便这样置身于伊谢尔伦要塞最高层的会议中,这位提督看上去有些腼腆,他一进来,看了看在座诸君,脸色微红地解释道,他放倒了门口的卫兵(并强调只是暂时昏迷),已经悄悄溜进来很久;他甚至更加不好意思地建议道,在他看来,眼下要塞内部的防卫实在有些混乱。


“真是太失礼了。” 卡介伦绷着脸,“对此要塞防御指挥官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缪拉立刻接过话,“但若是先寇布中将并不在要塞里,还需要远程负责要塞的防御,确实显得强人所难。” 


尤里安静静地看着他。缪拉向年轻的司令官致了意,然后解释了自己这几天的行动。原来缪拉完成既定的任务后,本打算会一会曾夺下这座前帝国军重镇的蔷薇骑士们,但这支陆战精锐中的大部、连同他们的现任指挥官、以及当时的连队长先寇布一起,却集体从要塞中消失了。多方询问之下,缪拉得知,这些人都在自己入港前搭乘商船离开。他们会在杨去世后舍弃伊谢尔伦?缪拉深觉蹊跷。


“于是我打算从派给我的卫兵那里获得一些情报。当然,使了些小手段,但请诸位放心,情况并不严重,也请诸位不要过分责难于他。这位卫兵只是给我讲了些死而复活的故事。刚刚我听大家讨论……似乎,确有其事。” 缪拉带着些尴尬讲完。


尤里安沉吟片刻,忽地站起。“缪拉提督,” 少年双眼闪光,“您愿意同我一起去见莱因哈特陛下吗?”


“是的,所以我特意来此说明……也许你们考虑得太多……陛下会理解的……” 他明确回答,只是不太确定地看着亚典波罗,“但是……”


亚典波罗爽朗一笑。“两码事。你去回复皇帝,我去带回杨提督。这个就请缪拉提督不要干涉了,我当然要去,不管你或者皇帝怎么想。”


***

在塞壬所处的变光星体带边缘,撤离的米达麦亚舰队探测到友军坐标,皇帝的旗舰伯伦希尔及所率舰队已可以显示在远端雷达上,不久,人狼即收到伯伦希尔回函,皇帝表明已知悉米达麦亚汇报的情况,并同意与杨威利会面。两军前锋汇合后,皇帝还特意派来了小型巡航舰迎接。


“罗严塔尔!怎么会是你!”


米达麦亚看到好友从巡航舰上出现,大为吃惊。这个接待规格似乎过高。


“我自己要求来的。” 罗严塔尔一脸轻松地将手搭上好友的肩膀,“陛下那里,我得提前跟你说,可能没那么快见杨威利。不,没有太大问题,别瞎想……你去了就知道了……我有些等不及,想自己先来看看。这可真是难以想象的奇事。”


米达麦亚暂且按下心头疑惑,对罗严塔尔的评价表示同意。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话,罗严塔尔与米达麦亚一起朝人狼的舰桥走。


米达麦亚先是苦笑。“说来惭愧,” 他接着指向另一侧封闭的甬道,解释说正在维修。“杨威利的护卫攻入了我的旗舰。”


罗严塔尔的蓝眼睛里露出点促狭的笑意。“哦?那倒彼此彼此。” 他摇摇头,“这种事我也遇到过。然后呢?”


“然后就是那片星体的事。我想你大概也知道些了,等见到陛下,我会一并细细说明,就别让我说两遍了。我听他们说话,似乎管那颗红色的星星叫塞壬。”


“塞壬?” 罗严塔尔失笑,“倒也是相称。我听说这东西让你损失了几艘船,杨威利那边呢?”


米达麦亚摇头。“不,他们没有带舰队出来,据杨威利说,他只是去塞壬考察。我觉得难以置信。不过,攻入我旗舰的时候,他有些部下受了伤,伤得最重的那位将官现在就在医务舱。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真以为他活不了。”


“哪一位?”


“华尔特·冯·先寇布,鼎鼎大名的蔷薇骑士指挥官,就是曾夺下伊谢尔伦要塞的那位。”


“曾有一面之缘。” 罗严塔尔撇嘴,“格斗术还算过得去。” 他忽然迈开大步,米达麦亚不解地跟过去的时候,罗严塔尔忽然又停下看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 米达麦亚看着他。


罗严塔尔站定,略微倾身倚靠红光覆盖的侧舷窗,手指松松托着下巴。“你说那个先寇布就在人狼上?”


“没错,所以?”


“所以,你不介意我在你的旗舰稍微停留一下吧?陛下要见的又不是我,你可以带着杨威利先去,我打算会会这个先寇布。”


米达麦亚半张着嘴,一脸莫名其妙。“你要是想跟他交手,还是等人家先养好伤再说吧。”


“想不到下官在阁下眼中道德水准竟是如此之低,真令人伤心。” 罗严塔尔叹着气,“不过下官暂且对这种武夫之勇没什么兴趣,我只是想去告诉这位先寇布,是我暗中知会你救下他,看他作何反应。我感觉,他应该还不至于不记得我是谁了。你不会介意我暂时从你手中抢过这份殊荣吧?”


“你的幽默感一向都这么糟糕吗?”


“所以你觉得我是出于幽默感才这样做的?”


“那你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气他。” 罗严塔尔继续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前,声音里甚至有笑意,“顺便,人在发怒的时候,说不定会吐露更多真话吧。”


米达麦亚又急促地追上去拉住黑发的好友。“等等,你这个家伙,你说清楚!” 他盯着罗严塔尔异色的双瞳,“你是不是觉得我被杨威利骗了?你觉得他要去伯伦希尔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 罗严塔尔摊开手,避开友人的询问,“米达麦亚,我怎么知道危险会不会自己找上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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